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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断雁 || 罗一舟×唐九洲

WARNING:OOC


/十周。还有一点亦淮。


/写给子橘老师。 @子橘 生日快乐!毕业快乐!





Summary:正要去参加密室逃脱节目录制的唐九洲却意外苏醒在没有原定玩家的陌生地点。一百多个失去记忆的男孩,一个封闭管理的空间,一场掀起猜疑的谋杀,他发现比起“避难所”,这里更像是“监狱”。在恐怖的孤岛是无法生存的,他需要找到他的“小船”并逃离。







01


比视觉更先恢复的是听觉。


所以,在我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前,已经先一步知道了身边至少有人。虽然那些声音都很陌生,但此时嘈杂才能让人安心,这代表我不会醒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太久,四肢僵硬麻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我似乎被重启了,滋滋的电流声在耳膜上穿过,像计算机重启的声音。这样荒唐的想法像五颜六色的电线,满当当、乱糟糟地压在我的大脑里,狠狠挤占着理智思考的空间。


混沌中,我想起以前录密室综艺的时候。每次开场我们都会被送进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但没过多久就会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呼唤着找灯的开关,有人摸索着找钥匙,当然,也有人在无意义地发散着让人更觉得惊恐的尖叫(嘿,并不是在说本人,特此声明)。


所以我敢肯定,这次也和往常一样,我肯定……


“哇!这个人有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诶!”


……我肯定不会这么快睁开眼睛的,哈哈。




02


“亿轩,你好像吓到他了。”


随后传来的人声低沉柔软,沙沙的,听起来有些奇妙的金属质感。与此同时一只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每个人都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不要说胡话。”他说,“他的额头有点烫,你们有办法吗?”


“在发烧吗?”不是那个叫亿轩的语出惊人男,也不是金属音男。而是另一个声音,讲话闷闷的。


“好像是,很不舒服吧,眉毛都皱起来了。”他的话音刚落,我的眉心就落下一抹凉意。炎炎夏日里贴在脸颊侧的冰可乐一样的舒适温度,我褶皱的眉毛被轻易地揉平了。而当我下意识努力离那只手贴得更近一些时,他又突然撤走。


他们是在讨论我吗?声音不大又很谨慎,像是在刻意躲着谁的感觉,怎么回事?……我的眼皮很沉重,嗓子眼儿很烫,还有点疼。我试着咽口水,很费劲,身体在发出很不安的讯号。


他们没有沉默多久,亿轩又开口了。“草鱼老师昨天来过,不知道有没有给孙亦航带药……我要不要去问一下?”我凭借拉胯的听力仔细分辨着,他应该是南方人。口音黏黏腻腻的,具体来说可能是粤语地区。


“教官老师快要来了,等会儿再说吧。孙亦航的床位空了一整天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好。”


他们又靠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用的是连我都没法听清的音量。我在想,这次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策划啊,根本没人告诉我来了这么多新玩家。


但是不管了,节目还是要录的。就在我觉得自己作为密神的老玩家似乎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就被横抱起来了。搂在肩膀和腿弯的手都很稳、很有力,把我连带着卡在喉咙里的半句“欢迎新人”一起安放在了柔软的地方。


……密室里还有能睡的床?


等等,床底下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带着这样强烈的好奇心(不是害怕,只是好奇),我奇迹般地恢复了睁眼的力气。


就在那一瞬间,闯入眼帘的是和我面对面躺着的男人。我们中间隔着过道,不宽不窄的距离,正好能让我看清他又大又明亮的双眼。那像是一双好孩子的眼睛,在蜜糖罐子里被宠大的、懂事又温柔的好孩子。


——我对罗一舟的初印象,到这里也就全部描述结束了。当然,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得到“罗一舟”这个名字。


他侧躺着面对我,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当他慢慢地拉起被子盖过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轮廓饱满却鲜有情绪的眼睛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莫名的笃定——


就是那根手指,摸过我的脸。







03


在任何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都应该优先寻找生存的规则。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教官老师”是谁,但此刻制造混乱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蒲熠星、JY,又或者是谁,总之本应该和我一起进密室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在身边。如果不是还保留着新鲜的、在大巴上吹水的记忆,我都想抓着对面那个人问一问这到底是几几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不止困着我一个人。


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摆布的都是上下床,有点像个简陋的学生宿舍,但要大上许多倍。不同的是,这里根本没有一点学生宿舍的氛围。


墙壁是刺目的白,地板的瓷砖也是冷到仿佛在泛蓝光的白。整个空间惊人的干净,除了床铺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你们懂的吧,学生宿舍,特别是男生宿舍,是不可能这样的。


我睡的地方靠近大门,是进门右手边的下床。睡在我对面的男人和我之间隔着大约是整个“宿舍”(暂且就叫它宿舍吧)里最大的过道。我想象了一下,我们俩应该是正好处于被大门分开的两半空间边缘。


他一直在看着我。摸不清他的情绪,总之是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


那个……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总觉得称呼“那个人”有点不太礼貌。不过他的枕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上面躺着一支笔,还有几只睡倒的小纸船。


就叫他,小船吧。






04


后来我才知道,“教官老师”的到来就像是宿管查房,会清点人数并确认状况之类的。但是我们不可以出声,不可以做出任何(在老师们看起来很奇怪)的举动,否则就会被抓去惩罚。


——是亿轩给我解释的这些。


老师刚走,他就从上铺翻到了我床上。“吓到了吧?……这是第一次我们还来不及安置新人,老师就来了呢。”他的长相和声音一样精致华丽,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你好像在发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窸窸窣窣钻进了我的被窝,和我并排坐着。小船也掀开被子,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我可以去拿药。”还是那样低哑又温和的声音,让人莫名安心。


我又咽了口口水,说话的声音哑到把自己吓了一跳:“其实还……还好。”


小船又盯着我看了几秒,——他总是这样做,害得我也总是忍不住盯着他。然后他默不作声站了起来,转身走掉了。


他很像一棵苍松,挺拔,沉稳。


“你饿吗?”或许发现我的目光还在追随小船的背影,亿轩拍了拍我的腿,“……别看啦,他肯定是去给你倒水了。你想吃点什么吗,我这里有一点面包,每次有新人来我都会分一点给他哟。”


比起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发烧,越来越多的疑问才是令我感到不适的原因。这里是个诡异的地方,虽然这些人很热情,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们是正常的。


我决定一步一步把这些疑问解决掉。


“我叫唐九洲,是密室逃脱的老玩家了,”我向亿轩伸出手,露齿笑道,“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我已经知道他是亿轩了,我在等着他甜甜笑着来握我的手,和我打招呼,而不是瞪着眼睛一脸惊慌地看着我,然后突然跳到对面的小船床上。


“……怎么了?”


他没有理我,而是快速敲了敲小船的上铺床板。“汪佳辰,下来。”


上面好像睡得沉了,没动静。


亿轩急了,音量飙升:“你快点下来呀!这个人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诶!——”


然而这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就不止汪佳辰了,还有周围几双陌生的眼睛。







05


“这是哪儿?”


“避难所,”他停顿了一下,说,“……据我推测,应该是一座岛。现在外面的世界都被天灾摧毁了,这里是唯一的避难所。我们只能待在这里,不能出去,否则只能死路一条。”


我的疑问很多,只能按重要程度先提。小船的回答很简洁明了,他的真诚都写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了,搞得我好像在审犯人。后来想起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没找到机会和他道歉。


听说孙亦航终于出现了,亿轩就拖着汪佳辰去给我拿退烧药。正如他所说,小船回来的时候手上果然端着一杯水。我感激地接过,说了声谢谢,他微微一笑,空洞的眼神里就凭空添了点东西。


“你叫九洲?”我们并排坐在床上,我喝水,他在笔记本上划拉了几下,举起来给我看,“是这两个字吗?”


我摇摇头,对着他摊平了掌心。他冲我眨巴了两下眼睛,似在犹豫,最后终于和我的脑电波对接上了,乖乖地把笔放了上来。


确实很多人会把我的名字写错,包括一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我给他写的“州”字加了三点水,他拖长了嗓音低低地“哦——”了一声,怪可爱的。


“我们这里有一百多号人,除了小连,没有谁在进来以后记得自己名字的。”他一脸平静地说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话,“你是第二个。”


当然,我觉得“这个人能记得自己名字这件事”在他的心里比“这些人居然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在我心里要震撼很多。在等退烧药的过程中,小船背对着我趴在那写字,只留下一个乖小孩的后脑勺。我偷偷凑过去看,满满一页纸上全是“九洲”、“jiuzhou”,和他不知道怎么联想到的“jojo”。


对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你现在有名字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头看着我说话。


那张写满正义的天真脸让我忍俊不禁:“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可是我要怎么称呼你?”


小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窘迫,五官皱起来,从一只狼崽变成了小猪。我很吃惊,看来我的问题确实让他苦恼了。我正要友善地提醒一下他,只要告诉我亿轩他们平时称呼他的词语就可以时,他突然郑重地点点头,像是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


“我下午去参加抽签,”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抽完了以后我就有名字了。”他的目光总是很真挚,是那种没法让人不相信他的眼神。


亿轩回来了,喊了小船一声“喂”,把一袋子药丢进他怀里。他屁股后面跟着被打扰了睡眠而无精打采的汪佳辰,还有,孙亦航。







06


上午被老师检查,是死一般的寂静,而现在又是闹哄哄的了。下午举办“抽字大会”的时候,孙亦航坐到我床上,和我聊了几句。


小船一直在看我。他在排队抽字,身边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漂亮男孩,正搭着他的肩膀有说有笑,笑声嘎嘎的很可爱,但他一直回头看我。


“他在紧张。”我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给小船比了个“耶”。


孙亦航做了个吃惊的表情,但因为实在是太浮夸了,我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带着嘴角都是嫌弃的弧度。“你才来多久,居然已经学会判断他的情绪了?这是天赋吗?太神奇了!”他半掩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表演欲上来了,声音捏得尖细。


“你到底在干嘛……”


“没有啦咳咳,”孙亦航清咳了两声,笑道,“你也想去给自己抽一个名字吗?大家会提前把一些字写好放进箱子里,你直接抽就可……噢我忘了,你是有名字的。”他顿了顿,又恢复到那种不正常的状态,棒读道,“真好!”


“你也有名字。”我耐心地给他陈述事实,像在脱裤子放屁。


“是草鱼老师后来取的,”孙亦航露齿一笑,但看起来快乐得并不真心,“他家以前养过一只猫就叫这个,后来吃了被投毒的老鼠死掉了。怎么样,好听吧?”


说实话,我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过好在连淮伟救了我。我俩床位是脚对脚,挺近的,所以他隔空扔了个枕头过来就能正中孙亦航的脸。


“怎么打起来了?”这时候小船回来了,手里捏着两张折起的纸条,不知所措地瞪圆了眼睛。我不太想解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连忙问:“你都抽了啥?快给咱看看。”


小船点点头,正要当众拆开那张重要的、将会决定他姓名的纸条,突然又摁住了。“小航,明天的名单抽了吗?”他的目光转向孙亦航。


孙亦航单手捞了捞头发,小声“啧”了一下,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从我床上站起来,说道:“今天不是十七去组织抽签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吧,我去跟一下。”他撇撇嘴角,又说,“免得你们在这疑神疑鬼的。”


他的目光往连淮伟那边转了一溜儿,只瞄到一大团被子包。孙亦航叉着腰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最后还是把连淮伟丢来砸他的枕头给人塞了回去才离开。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小船没回自己床上,而是又慢悠悠地爬上了我的床。他个子跟我差不多高,要在这张小床上施展开手脚挺困难的,更可况还有一个我。我只好往旁边挪了一点,但我们依然是肩膀贴着肩膀,离得很近。


“拆吧,”我说,“让我看看这里的孩子们都要给你取些什么好听的名字。”


小船鼓了鼓腮帮子,说:“……其实我已经偷偷看过了。”他把两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在我面前,一张写着“哈”,一张写着“有”,两张纸条中间是小船“有”苦“哈”不出的、皱巴巴的脸。


我语塞了,非常震撼于这些小男孩们的文字艺术鉴赏能力。


小船抱着膝盖,可怜兮兮的样子,估计一方面是不想辜负给他投了名字的孩子的好意,另一方面又实在没法忍受自己这辈子就要被叫做“有哈”(或者“哈有”?)。我见他这样实在觉得于心不忍,就把那两张纸条抢了过来,替他作了主。


“别怕,咱不叫这个了。”我把纸条撕西八碎。


小船想了想,突然挪着屁股把自己整个身子转向我,认真地说:“九洲,你给我取一个吧。”他的眉眼微微耷拉着,越看越可怜,“我都听你的,以后你称呼我什么,我就叫什么名字。”


乖乖,这小孩是把我当爹了吗?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小船缩了缩脖子,轻轻扣着我的手腕拿下来放在膝盖上,让自己的头发远离了危险。


人的记忆虽然暂时消失了,但潜意识里经常做过的事还没有完全被抹除。他有习惯练字,所以我在他的笔记本上随意翻了几页,捕捉了几个出现频率很高的字,很快敲定了主意。


“一舟……罗一舟,可以吗?”


“……欸?”


“你不是说这里是小岛吗?”我支着下巴,说道,“所以如果要离开的话,还是得要一艘船才可以吧。”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可是为什么要出去?……我们出不去的,而且外面……也很不好。”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谁也没说话。直到我最后偏开了头,他才又慢悠悠地爬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说了些让我觉得很困扰的话,但他自己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我气蔫儿地坐在床上,看着他逢人就自我介绍,对亿轩,对汪佳辰,对孙亦航,见到谁都要认认真真说一声“请叫我罗一舟”,把孙滢皓逗得嘎嘎直笑。


他也会笑。我这才发现他也是爱笑的。眼睛是弯的,露出牙齿,像只鲨鱼。鲨鱼就鲨鱼吧,鲨鱼也是可以游出去的。我看着睡在他床头的几只小纸船,这样想。







07


我是在被迫着接受一些现实。好在我的适应能力确实不算弱。


这里不是密室逃脱的综艺,而是一个真实的、处于海岛上的避难所。——偶尔潮湿的墙角和近乎恐怖的军事化管理隐约成为了证据。这个被称为“宿舍”的地方只是避难所的一小部分,而其他地方不被允许踏足。


宿舍的大门除了在教官老师巡逻时都是不开的。但我偷偷瞄过了,外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只是时不时闪着蓝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走廊边有些锁着门的房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许还保护着另一百个和我们一样的人。


“好像并不是,”但是小船,呃,罗一舟,这样说,“我们有偷偷去打探过,里面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罗一舟想了想,道:“机器或者动物吧,总之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这里的一百多个人里,罗一舟并不算是最早来的那一批。据说第一个来的连淮伟在独自生活了几年后才迎来了第二个伙伴。我看着他每天和邓孝慈、李俊濠他们大声说笑的样子,觉得他要是就那样疯掉了也很正常吧。


不过第一个提出要偷偷探索其他领域的人,我没想到竟是罗一舟。


“我不可以理解我们为什么必须要被锁在这一个房间里,明明外面都是避难所的士兵,而且有这么大的活动范围,”他说,“……就是觉得很奇怪。”


“你说得对,这里是避难所而不是监狱,不应该有这些奇怪的规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我也只是比你想多了一步而已。现在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情况。”我不能理解,我只是出来录节目,为什么醒来以后就有人告诉我外面已经是世界末日了。这根本不是我能够轻易理解的范畴。


罗一舟叹了口气,把被子拉高了一点,遮住了下半张脸:“九洲,我能理解你。”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听起来喊得像是“JOJO”。我和他说了声晚安,翻了个身。


罗一舟是善良的,从保护他们的教官的口中得知自己被保护着,就乖乖地在这小破岛上待着了。可连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内心又是叛逆着的,他不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那些纸船代表着他渴望脱离桎梏的真实想法。


他组织着那些身体素质优越的人,每周进行抽签,轮流双双组队偷偷溜出去探索宿舍外的避难所。虽然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他们连走廊的另一头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但罗一舟并没有放弃。


“可是要怎么出去?”这是我很想知道的。我试过的,那个宿舍大门根本就打不开。


“常华森有办法,”他想了想,补充道,“孙亦航的养父,草鱼老师,是这里的士兵。他经常会偷偷给小航带东西的。后来常华森来了,就让草鱼老师运些零件进来,不久之后门就能开了。”


我心里琢磨着,明天一定要想办法会一会这个常华森。毕竟在密室中,安吉尼尔所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


可惜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认识那位叫常华森的安基尼尔,就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惊恐的大事。始料不及,我和罗一舟都陷入了风暴的中心。








08


“JOJO,醒醒。”


“别闹我好困啊,到了发眼罩再叫我……”


“不要睡了,出事了。”


我正准备翻身的动作被硬生生掐断,“嗖”一声坐起身来,对上了罗一舟一张沉重的脸。


“……啥事?!”


他没说话,一手按着我的肩膀往地上一指。我揉了揉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又揉了揉眼睛。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不断涌进鼻腔的、浓烈的血腥味却印证了我此刻可怕的猜想。


——那是一条血痕。从我和罗一舟的中间,一直延伸到紧闭的大门。足有一人宽,已经半干涸了,整体路线几乎是直的,看起来就像……就像……有人被捅了一刀后挣扎着一路爬出去一样。


我听见我的牙齿不停打颤碰撞的声音,那血的颜色红得太刺眼,在我脑海中一直晃。罗一舟把手伸进被窝里,握住我的手。大家都离我们站得远远的,毕竟血痕的源头就从我俩中间开始,没有人敢靠过来。


“他是新来的吧……”


“对对,那个人,昨天才来的,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很古怪……”


“应该就是他吧……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只有他……”


源源不断的言论正在涌入我的耳朵,像一根根针,扎得人疼。“都别吵了!”亿轩突然站出来喊了一声,“……现在、现在怎么办啊……老师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如果被发现出了这种事,我们肯定都要受罚的……”他还在发抖,站得远远的,眼神根本不敢瞟向那道厚厚的血痕。


一直靠在离我们最近的床边的邓孝慈开口道:“我们中少了谁?”他看上去很冷静,既没有惊慌的表情,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和罗一舟。


罗一舟朝某个上铺指了指,那里已经空了,被窝是乱的。邓孝慈皱了皱眉。我不认识他们说的那个人,从昨天到今天这么短的时间里不足以让我记住一百多号人,总有一些是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失血,恐怕……罗一舟捏了捏我的手,他的掌心冰凉。


“开锁吧,”邓孝慈转过身去招呼常华森,“……我们先出去看看情况,顺便把这里收拾掉,免得教官……”


收拾犯罪现场?这怎么可以。一旦被收拾,那重要的物证就不存在了。玩过几场推理游戏的经验告诉我,这是“暴风雪山庄”,如果找不出凶手,那我们都很危险。我一着急,直接开口说:“可是如果收拾掉,就有可能找不到凶手了!”


“哦?”邓孝慈冲我挑了挑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凶手?那需要找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终于叫我听懂了他的话里有话、弦外之音,“凶手是谁,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先开锁吧,”一直沉默的罗一舟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有血迹的地方,“……如果人还活着,我们要先救。”


邓孝慈看着他的眼神不是那么善意,甚至带着些讥笑。“随便。”他说。






09


让人奇怪惊恐的事情一件就足够了,后续显得平平无奇,大概都在我的预想里。


宿舍门打开后,大家都堆在门口,没人敢出去。刚才还在替同伴难过的孙滢皓抹了两把眼泪,推开低着头站在那儿发抖的常华森,扶着墙壁走进了黑暗中。遥远处的蓝光按照固定的频率一闪一闪,很快,段星星也跟上了,后面还有一个闭着眼抓着他衣角不肯松手的刘冠佑。


“要去吗?”罗一舟凑近我耳边问,然后偏过头来看我的表情。此时那双大眼睛里填满了忧郁,他是在担心着什么。我猜他肯定已经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点点头,深呼吸着拨开人群。他却拉住我的手,然后把我挡在后面。


“我熟,我先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很害怕,语气可能被激得有些古怪。变了调的声音,还发泄着委屈和惊恐。罗一舟愣了愣,拍了拍我的手臂以示安慰。“不要害怕,”他的声音和我刚来到这里没睁开眼睛时一样低哑温柔,“都会好的。”


凑近去的时候我听见孙滢皓的抽泣声,段星星搂着他的肩膀安慰,刘冠佑嘴里叼着手电筒,瞪大着眼睛一脸惊恐地藏在段星星身后。地上的尸体……确实是尸体了,背上有多处伤口,可以说是血肉模糊,像是被凶兽按在掌下折磨致死的感觉。很不容易了,流了那么多血,却还能爬到这么远的地方。


可惜还是没逃出去。


……为什么要逃出去呢?如果在宿舍里遇害的话,把周边的人叫醒会更快吧。为什么要逃到充满未知、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的外面呢?以及,门是上锁的,他又是怎么……爬出来的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常华森一眼,却意外发现孙滢皓也在看他。只是他的眼神比较恐怖,那双刚哭过的、小兔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常华森的方向。虽然因为脸长得太漂亮而缺少了几分凶性,但在这若隐若现的蓝光中,也足够瘆人了。


“今天还要出去吗,我不想去了。”


“没关系,那就不去了吧。”被抽到今天外出的罗一舟安慰他的搭档孙滢皓,“……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找孙亦航处理。”孙滢皓点点头,和段星星一起把尸体抬了回去。刘冠佑一直像个小尾巴,紧紧贴在段星星身后,怯生生地向我投了几道晦暗不明的眼神。


可我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准确来说,我已经明白,在乎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用了。不管是邓孝慈还是刘冠佑,又或是其他在怀疑、猜忌、提防我的人,我现在都没有办法让他们改变想法,除了……


“我跟你去吧,”在罗一舟陡然惊讶的眼神中,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我替孙滢皓跟你组队出去吧。”






10


“你说出要代替孙滢皓的时候,好像胆子很大的样子,”罗一舟说,“但是很奇怪,你现在却要用这个姿势跟我出任务。”


我知道我知道,真想求这臭小子闭嘴。我一只手捂着眼睛,埋在他的后背上,一只手死死牵着他的手。“如果今天让你一个人出来了,他们就会怀疑是你搞鬼,”我说,“现在和我最熟的人就是你了,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罗一舟笑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的背都在震。“是啊,所以现在就变成怀疑我俩了呗,”他嘀嘀咕咕着,“……那不就是被怀疑成共犯嘛。”


“说什么呢。”


“……不说不说了。”


“罗小船,很不乖。”


“怎么又变成罗小船了呢?我的新名字呢?”


“你管我。”


“你多喊喊嘛,我想听。”


我觉得这软乎乎的撒娇语气搞得我有点脸红,好在这么暗的地方也没有人看见:“为、为、为啥?”“不是你选的吗,为什么不能多喊喊?”他倒是一脸天真,委委屈屈。


算了,不和小孩子说这个。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罗一舟是哥哥还是弟弟,应该还算是同龄人吧。说起来也奇怪,一屋子男孩好像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样子,肯定是经过筛选的。所以到底选我们进来干嘛呢?就单纯保护着?还是说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像孙亦航的养父一样去外面当士兵了?


“我们这里没有出去过谁,有也只有几个因为违反规定被送走的。”罗一舟听了我的问题,这样说道。我心里隐隐觉得是个好事,说:“那好,我们也来违反些啥,让他们把我们送出去。我就真的不信了,外面……唔唔……”


我的嘴唇被罗一舟反手捂住。他把脸凑得很近,几乎要贴上我的鼻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有点害怕他这幅样子,抓着他的手腕作出道歉的表情。“不要说那些话,”他压低声音说,“我先告诉你怎么躲监控,你要好好记一下路线。”


我点点头:“成。还有个问题。”


“你怎么会这么多问题啊。”


我没管他抱怨,自顾自说:“罗一舟,你为什么相信我?”








11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能因为这里奇怪的事情太多,就忽略掉一件显得不那么奇怪的事。——我和罗一舟才认识一天,为什么像认识了十年?从昨天陪我退烧,到今天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照顾你,有什么问题吗?”他突然站定了脚步,我的鼻梁在他身上撞得生疼。他的态度告诉我,他好像也挺在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


“也不是个问题,只是……”我揉了揉鼻梁,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只是……如果你和大家一样,觉得我有杀人的嫌疑,那也是可以的吧,很正常的。”


他愣了愣,皱眉道:“……我没想过。”看着我的脸,他又补充道,“我还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你会杀人。”


这小孩居然这么耿直,我哭笑不得地说:“我当然不会!”


“那就不是你。”他点点头。


“不是我,而且我觉得,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们里面的人,”我终于有机会说出我的推理,“所以一舟,这次我一定要跟出来,我要知道外面有什么。”


他咧嘴一笑,透过手电筒微弱的光,我觉得他真像一条开心的鲨鱼。“我也觉得不是他们,”和我昨天刚认识他的时候相比,罗一舟的眼神越来越生动了,“我就知道,我们之中,没有那样对朋友痛下杀手的人。”


……但确实每一本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都有他这么天真的人。也不是全然的单纯,但就像我第一眼见到他的那样,罗一舟善良得像是被蜂蜜罐子泡大的小孩。


那天他带着我在他们已经有探索经验的走廊上走了一圈,因为路上没有灯,很黑,所以走得也很慢。起先我趴在他背上走,走着走着就不太怕了,他就搂着我的腰,让我和他并肩同步走。


他带着我摸过了很多很多扇紧锁的门。我试着按动门把,里面却响起古怪的声音。罗一舟形容得很对,那既像是野兽的咆哮,又像是机器的轰鸣,我也没有办法分得清。但可以肯定猜测,里面有一些不是人类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你们开过这些门吗?”我问罗一舟。


“没有,”他摇头,“开不了,也没有做好打开以后的准备。”


他的回答让我又沉默了。








12


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因为罗一舟算了算,快到教官老师来的时间了。但是回去以后才发现,宿舍里很热闹。血迹早就被擦得干干净净,尸体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掉了,所有人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围着孙亦航,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怀里一大堆草鱼送来的东西。


孙亦航在那分饼干,看见我们回来就丢过来点,笑容灿烂,全然不受影响。我默默走回床边,发现邓孝慈正坐在连淮伟床上斜眼看着我。“回来了?今天有什么收获?”也不知道他在问谁。


“你们这么快处理好了?”罗一舟也没管他什么表情,把从孙亦航那里拿的饼干分了他和连淮伟一点。邓孝慈毫不客气地接过,倒是连淮伟气鼓鼓的,大声说了句“谁要吃他给的饼干啊”。


邓孝慈捂着脸低头憋笑,好一会儿才抬头做了个口型,“又吵架了”。罗一舟点点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和JOJO去外面简单走了一圈,没什么异常。”他说。


“那里面的东西没被放出来?那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邓孝慈冷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抓住他问:“……里面什么东西?”


邓孝慈看着被我抓着那段衣服,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怪物吧,被人类培养出来的、吃人的怪物,”他的语气不以为意,好像在讲自己今天中午吃了蛋炒饭,“我和孙滢皓大概看了一下尸体的伤口,那玩意儿看上去不像是人能砍出来的。”


“什么意思?”我接着问。


“非常多道口子,下手很狠,”他比划了一下,“就像……就像某种野兽用大爪子挠了几下,血肉模糊。换成刀子的话,少说三十刀。”


“然、然后呢?”


“然后孙滢皓就吐了我一身。”


“……”


邓孝慈看着沉默的我们,耸耸肩道:“拜托,不会以为这就能吓到我吧。”


我对他之前说我是凶手的事情还有点在意,不过他本人好像已经完全忘记那回事了。“草鱼带来了一个通讯器,还有一些好玩的东西,”他懒懒地说,“不过那边人太多了,你们可以自己凑过去看看,报连淮伟的名字应该可以走后门的。”


罗一舟在那呵呵傻笑,连淮伟直接踹了邓孝慈一脚,嘴里还塞着孙亦航的饼干。







13


比起通讯器,罗一舟好像对望远镜比较感兴趣。


“那个走廊太长了,又很黑,应该是看不到的。”我回过头,发现说话的是常华森,这一百多个人里唯一能打开这扇大门的男人。他长得很秀气,连说话也是慢悠悠,细声细气的。


我看他低头和罗一舟讲话的样子,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醒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尸体在外面,我们在里面。那假设凶手是宿舍里的人,除了常华森,还有谁能打开这扇门呢?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孙滢皓瞪他,是已经想到这层了吗。


那答案应该浮出水面了才对,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常华森抡圆了他的小细胳膊把别人砍了几十刀。——哈哈,除了毫无逻辑以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是不是很在意外面有什么?”


我很意外常华森居然会主动和我搭话。怎么说呢,他那张脸看起来还满内向的。“当然啊,”我没跟他说假话,“我不仅好奇宿舍外面有什么,也好奇避难所外面到底是什么。”


“JOJO……”正在玩望远镜的罗一舟向我投来无奈的目光。他一定很不喜欢我那样说,我懂。


常华森却没有那样,只是抿抿嘴,微微一笑,用我差点听不见的音量说:“其实我也是。”






14


洗澡的时候我和罗一舟说,门好像是常华森开的。


他没听清,整张脸从白雾里伸过来,吓得我下意识地捂胸口,完了又捂下面。“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门?”他好像并未意识到问题。


我用九牛二虎之力推着罗一舟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说道:“门!不管是哪里的门,最有可能打开它的人是常华森!”


罗一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开始咚咚咚敲门。


“喂!”梁森在外面喊,“哪两个小兔崽子一起洗澡了?!还洗这么久!——”


我俩连忙关水,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还不忘给森哥鞠躬道歉。我跑得慢,罗一舟就抓着我的手腕带我跑。偶尔有几滴水珠从他的发梢落在我脸上,我想的却是,我的小船一定比这几滴破水珠吻得温柔。


夜深了才会害怕,夜深了才会在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意识到,今天丧失的,真的是一条人命,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那具尸体,那些血,那些短暂存在的眼泪,全部都是真的。


我的小船在被窝里抽泣,他以为没人听见。我窸窸窣窣地钻进他的被窝里,钻进他的怀里。


“小船,别哭了,我在这里,你别害怕。”


他带着鼻音和哭腔:“……我叫小船吗?”


“是我的小船。”我拍了拍他的背。









15


后来我和罗一舟谈恋爱了。大概是吊桥效应,大概只认识了一两周,无所谓。


是他找我表白的,我俩的脸都红炸了,躲起来偷看的孙亦航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罗一舟是个认真的好男人,我觉得这一点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还有很多优点,不过都不是我喜欢他的理由。


我喜欢他好像只是因为,啊,这个男人就应该是会被我喜欢男人。


连淮伟烦了,受不了他,找我吐槽。“你知道吗?我记得你刚来不久的时候,罗一舟逢人就说自己有新名字了,‘请称呼我为罗一舟’,”他还模仿了几句,简直惟妙惟肖,“……现在又来了,逢人就说‘唐九洲是我男朋友’,真的……疯了吧!”


陷入恋爱的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疯的,只觉得心里甜滋滋,只会傻笑:“咋啦,我觉得蛮可爱的。”


“……受不了!”


“受不了你今天别回来睡了,你去找孙亦航吧。”


然后我就被连淮伟一脚踹下了床。


平静的日子大概度过了两三个月,期间有一些人因为违反规定被抓走了,再也没有没有回来,其中就有邓孝慈。因为我们后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也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邓孝慈走的时候问老师能不能让他抽支烟,然后他把还剩一半的烟头留了我,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常华森很会安慰人,他来安慰我说,等我们出去了,就能找到邓孝慈了。我说,希望是这样吧。


罗一舟一开始不喜欢我和常华森玩,他觉得常华森的脑袋瓜太聪明,总是想着要怎么离开这里,可是外面很危险,他不放心我。我咧嘴笑笑,嘿嘿,正好我也是和常华森一样的人。我和罗一舟在这一点上有点不一样,我们有时候会因为这个问题吵架,但很快就会和好。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出外勤的时候晕倒了,还是孙亦航把我扛回来的。其实只是因为没吃多少东西,低血糖,但罗一舟眼泪啪啪掉,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像只小猪。后来他就没管过我和常华森了。


可能是曾经的学霸脑电波,我和常华森越玩越近,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一个秘密。


“九洲,我发现走廊上的房间可以打开。”







16


常华森确实可以打开宿舍的门,但是还有人,可以打开外面那些房间的门。


“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门把按得下去,可是我根本不敢按。”常华森说,“里面那些怪物的声音太恐怖了,从那以后我甚至再也不敢走出那个走廊。”


于是我明白了,这就是孙滢皓屡次想带常华森出去,他都发着抖拒绝的原因。


我和罗一舟研究了一下那段时间的值班表。当天的行动是常华森和孙亦航一组,而在他们之前的几组,分别是段星星和刘冠佑、罗一舟和杨昊铭,以及连淮伟和孙滢皓。罗一舟说他敢肯定自己值班那天,走廊上的门没有一扇可以打开。假设是真的,那问题就应该出在连淮伟、孙亦航、孙滢皓身上。


当然,不能排除常华森本人。


在我还没有想好我的侦探计划时,曾经不小心偷看到我们告白现场的孙亦航也不幸被我们抓个正着。


我们知道他和连淮伟是一对,所以没有冲进洗手间打扰。连淮伟坐在洗手台上和孙亦航接吻,罗一舟这个坏东西就在我耳边呼气,还在笑。我正要转身打他,里面“砰”一声巨响,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连淮伟被孙亦航扯着头发用力撞在镜子上,血从额角流了下来。他边笑边急促地喘气,笑得很凄凉,可孙亦航在哭,抓着他的头发,抵着他的额头呜咽着:“……小连……是不是你?……”


他发出的声音像是小猫。我想了想,更确切说,像他养父草鱼的那只吃了毒老鼠快要死掉的小猫。


“不是我哈哈,孙亦航,我什么都没做,”连淮伟还在笑,边笑边把血抹在孙亦航的脸上,脖子上,嘴唇上,“……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觉得是我……”


孙亦航又收紧了手指,把连淮伟拽得仰起脸来,然后亲他。后面的镜子裂出水纹一样的缝,把他们也照得四分五裂。他们吻得满脸是血,场面看上去很诡异。


“你知道我多希望不是你,可是他死的那一天,你整天都没有出现。”我听见孙亦航说。








17


其实到底是谁把门打开这个问题,到后面已经不重要了。不小心的也好,故意的也罢,悲剧已经酿成,无法挽回了。那天看上去精神有点问题的孙亦航和连淮伟在我这里也已经无法评价了,孙亦航和大家道歉,说门是他在出任务时不小心开的,但我不怎么相信。


“那你觉得是小连?”罗一舟又在他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我凑近一看,全是我的名字。


“不知道,不想知道,”我向罗一舟摊开掌心,那支笔就乖乖放了上来,“……但是我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背部的抓痕很多,被刺伤绝不可能不叫喊出声,除非一击毙命。死者不是爬出去的,是被拖出去的。——是那个,被他们放出来的恶魔吧。


我想,我们也是恶魔,没有人性的恶魔。我们也是时候被放出去了。这一次罗一舟没有说话,而是给我折了一只小纸船。


“就用这个逃出去吧,”我躺在他怀里笑,“我们是在孤岛嘛,有船才能逃走。”


“嗯哼~小船小船,乘风破浪~小船要过万重山~”他在我耳边唱着不着调的歌,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旋律。


“乱唱的吧?”


“是啦。”


“好难听啊罗一舟。”


“不要嫌弃。”


“……没法不嫌弃。”


“不要嫌弃,我是你的小船。”






18


如果能回到开往密室的巴士就好了,我可以和大家吹吹水,说说笑笑,一起快乐地拍综艺。我根本没有智商就面对这么大的阴谋。


那条很长的走廊是有尽头的,蓝光的那边是船。我们跑了很久很久,被凶兽的怒吼声追了很久很久,才发现那是一艘巨轮。走廊上的门全部被打开了,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是谁开的门并不重要。我们刚出来不久,连淮伟和孙亦航都死了。他们以拥抱的姿势被凶兽贯穿了胸膛,倒在了离开的船上,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我曾无数次构想避难所外的世界,但没有想过,这里除了尸体根本没有别的东西。那些守卫的士兵全都死了,横尸遍野,我甚至没认出哪团血糊是草鱼的脸。我为了救邓孝慈,打开了无数间标有“进食实验室”的门,最后被孙滢皓强行拖走了。


“别找了,别找了!罗一舟在开船,我们马上就可以逃离这里,逃离那些恶魔……”


我抓住他的手臂,只感觉自己在不停颤抖:“是你吗?”“还在胡说什么!快走啊!”孙滢皓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拼命拖着我往即将启程的船边赶。


后面的记忆很混乱,我实在记不得多少了。


我只记得我们被凶兽追赶,我把孙滢皓抱上了船,然后没握住罗一舟的手,在他惊慌的眼神中一脚踏空。


……



不该功亏一篑。


我想,至少也要搭上那艘船,回到原本的世界才可以。可是我好像才想起一件事,他的名字的舟,注定可以远航,而我是洲,是水中的陆地,是会被留在这里的孤岛。


我打算在海水彻底淹没我之前回想一下我短暂又精彩的一生,可是什么也没想到,脑海中只反复地播放着那首歌。啊,根本不成调子,可是有人就是不让我嫌弃来着。


小船小船,乘风破浪。


小船小船,要过万重山。


我看见巨轮在我身旁驶过,我看见空中的断雁离群。


这次还是视觉比听觉更先丧失。我于一片黑暗之中归于平静,听见耳畔唯一的声音。





19


“噗通。”


断雁落海。







FIN

续篇→《诸如此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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