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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貌取人 || 齐思钧×唐九洲

WARNING:OOC

 

/思洲ONLY。

 

/律师钧×学生洲。

 

/剧情很正经,作者不正经。

 

/感谢学院其他玩家友情出演。蒲&唐亲兄弟,别问姓氏问题,问了我也不讲道理^_^。有一组北&纬&钧&明铁血(沙雕)兄弟情。

 

/是写给兔仔的生贺。祝兔仔生日快乐,前程似锦,不求无忧无虑,但求平安喜乐,所有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00 

 

唐九洲开口就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齐思钧张口就来:“因为你长了一副会被我喜欢的样子。”

 

唐九洲羞:“齐律师,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齐思钧笑:“好,以貌娶你行不行?”

 

……

 

唐九洲一头栽倒在他大腿上,捂脸大叫:“呜哇!——你好过分啊!——”

 

因为没恋爱谈而正在厨房被迫洗碗的蒲熠星额角蹦出了一个十字:“……齐思钧!我看你长了一副会被我赶出门的样子!”

 

 

 

 

 

 

 

 

01

 

“齐律师您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吗?!……”

 

“齐律师!你这样罔顾道德收脏钱!真的问心无愧吗!……”

 

“齐律师你不怕死者泉下有知!她要化为厉鬼找你算账吗!你不怕因果报应吗!……”

 

“齐律师你在逃避记者吗!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请你正面回答群众的问题!……”

 

“齐律师!……齐律师!……”

 

……

 

乱七八糟的闪光灯像是群众愤怒的巴掌,裹挟着所谓正义的重量,疯狂地泄愤般扇在齐思钧的脸上。他推了推眼镜,提着手里的公文包,半低着头,企图在汹涌人群中隐藏存在感穿过,却无果。

 

助理邵明明一直扯着嗓子警告旁人别再接近齐律师了,可不仅没有用,反而起了反效果,——记者团更加气势汹汹地追问,甚至拨开身材单薄的邵明明,把话筒伸到了齐思钧的嘴边。

 

人群中,一身黑色正装的齐思钧被推推搡搡,像花园里仅剩的一支花在抵挡狂风作乱。因为案件日夜操劳他甚至忘了打理自己,如今看上去不仅颓废还可怜,遮了眼睛的额发和青色胡茬硬生生把他的年龄拉大了十岁。

 

被滞留在法院门口十分钟了,齐思钧也没有办法离开,邵明明气得快要哭了,连咄咄逼人的记者们都注意到这个小助理即将爆发的情绪。

 

若是平时,齐思钧哪里舍得邵明明被这样欺负,只怕早就温声细语地哄了。只是今日,他依然沉默着,任自己在人海中沾染一身尘埃和唾沫星子,就是木着脸,没说出一句话。

 

但其实很少人知道,他已经习惯了,不在意了,心无旁骛地数着脚下踩过的砖,甚至在想今早的葱油饼似乎有点咸了。

 

齐思钧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突然跳入他们的视线。

 

……

 

“哎哎哎哎哎哎都让让!都让让!……你们挡住警察办案了!让让啊!……谢谢谢谢!……”

 

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尖锐的质问中竟然显得柔软可爱,齐思钧一怔,终于抬了头,迎着阳光的方向。有点刺眼,但是模模糊糊看见了一张极其稚嫩可爱的脸。

 

其实,就算在很久很久以后,他都以为那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陌生人第一句话会礼貌地说,——“你好,你就是齐思钧先生吧”。

 

可唐九洲就是唐九洲,独一无二,难以捉摸,叫人哭笑不得又心甘情愿放在心尖喜爱,他偏偏说的是,——

 

“快跟我走啊,晚了的话那家店就要关门了!”

 

 

 

 

 

 

 

 

 

02

 

像做梦一样,那个穿背带裤的小朋友挥着手里的警察证,一脸凶巴巴地对着记者们,连同五官都皱起来了。

 

邵明明惊惧地瞪着眼问他要去哪里,可他不答,眉眼弯弯地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牵着齐思钧的手腕飞快逃离人海,看也不往后看一眼。

 

做梦一样,齐思钧边跑边想,突然跟着一个陌生人不管不顾地奔跑在街头,又傻又天真,真的像做梦一样。

 

——但是邵明明不这么认为。

 

齐思钧和唐九洲像双飞燕,向着对面的马路冲了去。没反应过来的记者们还要追,红灯却已经亮了起来。邵明明把手肘随意搭在身边呆滞的记者同志肩上。

 

“……你看,他们俩的背影,像不像在拍世纪初的台湾偶像剧?”

 

 

 

 

 

 

 

 

03

 

随意躺在桌子一角的警察证上,照片里眉眼桀骜的却不是眼前这小兔崽子,齐思钧这才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位把自己带出来的小警察,不是位真的小警察,他挥舞了半天的警察证也是别人的警察证。

 

“蒲熠星?”他挑眉,语气里跑出来半分调笑。

 

正在全神贯注对付雪糕球的大男孩没抬头,耳朵尖动了动,半天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没……那是我哥的……”他的眼神飘向桌角的警察证,颇有些心虚地把它飞快地抽过来,塞回双肩包的夹层里。

 

啊,果然。

 

齐思钧脸上平静,但心里已经笑开花了。

 

其实从刚刚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陌生男孩究竟在做什么,但是经过一天疲惫,他沉寂的灵魂忽然因为这样出格的举动活跃了起来,这让齐思钧感到一丝别样的愉悦。

 

真叛逆,我现在看上去像个被压抑天性许久的“乖小孩”,齐思钧想。

 

唐九洲对雪糕球的态度堪称用心虔诚,齐思钧甚至觉得,如果可以,他可能会先焚香沐浴,齋戒七天,再享用那一点雪糕球。

 

他先把香草味的吃完了,勺子落在巧克力味边上,才想起什么似的,直直朝齐思钧伸出手,灿烂笑道,“唐九洲,我叫九洲,……有三点水的。”他的另一只手凌空比划了几下。

 

“我是齐思钧。”齐思钧握住男孩的手。冰凉,细腻,有点像顶在舌尖的雪糕。他微微一笑,把男孩的脸颊笑红了。

 

“我知道你……你、你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唐九洲点头,仓皇般收回手,接话道。他的耳朵尖有点红,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兴许是店里有些热了。

 

齐思钧闻言马上就懵了,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真不是、主要是……真的吗,这位小朋友你看着我这三天没有刮的胡子和两天没有洗的头发,然后你再说一遍哦。

 

“是、是吗?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竟然能在现实中被认出来。”

 

其实不是第一次被认出来了,甚至还遇到过小姑娘要合照要签名的。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掌心就空了。齐思钧心里好笑,却因为落空而隐约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遗憾,想着这孩子的社交礼仪完全被雪糕掌控了吧。可是当他平静地等着唐九洲说下文的正题时,那人又低下头去吃雪糕了。

 

好吧。

 

齐思钧也跟着咬了一口雪糕球,咬的,被冻得嘴唇发麻、牙齿发酸,又禁不住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甜的,仿佛这样能快速带走雪糕球带来的不适感。

 

九洲,嗯,气吞山河之势,万象秀丽之喻。

 

“怎样?我的安利没有错吧!”终于解决掉了一整碗雪糕球的唐九洲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地坐着,在初春之际穿着单薄的长袖和背带裤,看得齐思钧心痒痒,有种给他套羽绒服的冲动,“……反正这家店啊,我从小就来,质量有保证。”

 

“确实好吃。谢谢你,九洲。”雪糕确实美味,但其实齐思钧也没用心吃,倒不是心里事太多,是眼前的人远比一碗冰凉的甜点让齐思钧更有兴致。

 

唐九洲抽了两张纸擦嘴,又给齐思钧递了一张。他眨巴眼沉默半晌,终于咬咬嘴唇,看样子是要进入正题了。齐思钧道谢接过,微笑着等他开口。

 

“我知道警察不能跟你们律师私联……但我跟我哥不一样,我是想帮你的。”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说得很诚恳,眼睛里要闪出光芒来。

 

 

 

 

 

 

 

 

 

 

 

04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来找齐思钧帮忙。

 

齐思钧在律师界向来毁誉参半。

 

他人缘好,门路广,八面玲珑,同时也有人不怀好意地说,正是这样的人际关系让他完成了许多本应该要经过程序的事情。

 

上门请齐思钧帮忙的人每天络绎不绝,礼金就跟要把他娶回家一样拼命往律师所砸,巴不得八抬大轿就出动了。但真能请动齐思钧,也不是光靠钱就行。

 

某同行,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周姓律师表示,能请动齐思钧的都是小概率事件,虽然非常不符合马克思哲学辩证唯物主义,但我们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超越科学研究范围的玄学。

 

另一位同行,某不愿意透露名字的郭姓律师表示:请你说人话。

 

周姓律师:……我觉得老齐接生意是看心情。

 

齐思钧坐在旁边喝着邵明明刚倒好的热茶,笑着摇摇头。

 

“你们两个最近真的是闲,话那么多,都快要赶上明明了。”

 

“我不闲,我只是最近接的案子都太简单了,没你捞得多,”周峻纬也接过邵明明递来的茶,顺便道了声谢,“……老齐,我想知道,陈希这个案子,你收了多少?”

 

齐思钧比了个数字,笑得很暧昧:“我们峻纬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吗,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周峻纬说话就很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他也会强行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不仅仅表现在法庭上,也表现在生活上。小周先生耸肩道:“话是这么说,但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明白的,谈恋爱是很花钱的。”

 

单身狗×1郭文韬:……

 

单身狗×2邵明明:……

 

单身狗×3齐思钧:“……周峻纬要不是我被你的工作能力震撼过,我现在就会骂你恋爱脑。”

 

不过说起谈恋爱……

 

“……对了,问你们一下,有没有去过银桦路那边的雪糕店啊?叫什么名字我还真给忘了,但是味道又真的不错。”齐思钧忽然问道。

 

银桦路的雪糕店?

 

郭文韬说他银桦路离他家八百里远,他能去到那边都是因为要上庭的缘分。周峻纬则得意洋洋地说他夫人喜欢吃酸奶,所以不会留意雪糕店。然后郭文韬就很迷惑,搞不懂不吃雪糕和喜欢吃酸奶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但其实周峻纬也搞不懂,他就是单纯想秀恩爱而已。

 

倒是邵明明认真想了想:“法院斜对角的那家吗?……我好像有印象。”

 

“是吗?”齐思钧眼睛一眯,高兴地放下了茶杯。“对,我有朋友之前安利过那家店,”邵明明说,“东西好吃,挺出名的,不过听说店家也很有脾气,开门晚关门早,而且只做店老板父母辈的熟人生意。”

 

……怪不得……齐思钧回想起唐九洲拉起自己就跑的行为,恍然大悟。还以为那是家普通的雪糕店,原来是只做熟人生意的网红店。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唐九洲小时候就是常客,他就算想进去都不让进?

 

但是周峻纬这个人就是坏,坏透了,他眼睛一转,又要问了。

 

“齐律师,你终于意识到保温瓶泡红枣党参枸杞的日子非常不fashionable了吗?你终于吃上了年轻人吃的东西了吗?”

 

齐思钧还没来得及怼回去,邵明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哦!我知道你为什么去雪糕店了!……是因为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小警察对不对!就是那天把你从法院门口劫走的、跟你私奔的那个小警察吧……!”

 

???

 

这句话的信息量真的有够大!

 

郭文韬:“……齐思钧,你私联办案警察?”

 

齐思钧:“我什么我……”

 

周峻纬:“他私奔!他铁树开花!他老房子着火!”

 

齐思钧:……?

 

齐思钧:“……周峻纬你最近在进行言情小说创作吗?你是不是特想跳槽去出版社?你是不是空有一身才华没地方施展?嗯?”

 

 

 

 

 

 

 

 

 

 

 

 

05

 

这件事虽然拥有私奔这种言情小说般的开头,可并不具备甜甜蜜蜜的后续。

 

虽然唐九洲穿着那个跟初中生一样的背带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未成年似的,但其实他认真说事时,让齐思钧有点惊讶,甚至不得不正襟危坐起来。

 

“陈希的姐姐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他诚诚恳恳地说着,“……所以我知道陈希,她是很调皮,不懂事,平时也很让她姐姐头疼,——但、但是我相信她决不会干出杀人这种事情。”

 

——原来是因为陈希来的。

 

齐思钧并不太意外。

 

“是吗?我就说你不会无缘无故把我从法院那儿救走,也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雪糕。……原来你不仅早就知道我是谁,你还跟我当事人认识?”齐思钧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勺子,没带什么情绪地温声说。

 

唐九洲挠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算是吧……”

 

齐思钧唇角一勾,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好,九洲,我问问你,你知道陈希校园暴力的事情吗?”

 

“……”

 

齐思钧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算与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天真的少年进行深入的交流思考。

 

但是听到他用那样肯定的语气说出“相信”二字,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齐思钧突然就觉得心里不对劲,莫名其妙地就想……给他讲道理,让他长见识,跟他说“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可能是某种天性在作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齐思钧心里却甚至已经默默念了起来,如今这样的社会环境到底是怎样培养出这样盲目的信任的。对他这样的淳朴大学生来说,信任竟然如此廉价。

 

可那时候唐九洲只是顿了顿,眨眨眼,却没有完全愣住。——这一点倒是超出了齐思钧的意料,他开始察觉,这个男孩是有备而来,不像是普通的、盲目的被告家属。他不仅仅是为了朋友意气用事。

 

因此让他说出“相信”的底气,可能并不是盲目。

 

“齐律师,我想请你认真地,帮一帮陈希。”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校园暴力的悲剧。

 

嚣张跋扈的财阀小姐把长期遭受其校园欺凌的被害者从窗台推了下去,而在警方尚不能确定是故意还是失手的情况下,宠爱她的父亲转身便已经找好了大名鼎鼎的齐律师,企图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为女儿脱罪。

 

随着相关办案人员的动作,人证逐渐确凿,陈希的死期似乎已经提上日程了。可齐思钧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吩咐邵明明给他准备资料,一点都没有办大案的样子。

 

邵明明提醒他:“哥,这是陈老板委托的案子,是和他女儿有关的命案,不是让你帮隔壁老晨告小三,也不是让你帮老人家告偷猫贼。”

 

齐思钧翻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白眼,才朝邵明明温声道:“我知道。”

 

现在压在陈希身上的,不仅仅有越来越尖锐的证据指控,也有洪水般叫人窒息的舆论压力。——似乎所有人都在吹响正义的号角,义愤填膺地谴责着校园暴力,谴责着所谓“资本在杀人”,巴不得现在就把“迫害校园暴力受害者”的“杀人犯”拖去枪毙。

 

连同接下这个案子的齐思钧,也收到了“收脏钱必死”这样的唾骂。这不是第一次了,齐思钧宽慰自己,你得接受。

 

“九洲,如果你今天找我,仅仅是因为你主观上觉得,陈希并不是把王奈奈推下楼的人,我认同你的观点,也会非常认真地把你的话当作参考,”齐思钧似乎很喜欢盯着唐九洲的眼睛看,“不过,我们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明白了唐九洲的来意,也明白了他的诚意。但是对于齐思钧而言,这个道理也非常简单,——你的话对我没有价值。法官不会因为你可爱,就判陈希无罪。齐思钧心里这样说,但是面上却还得认真解释。

 

“法官不会因为你一句,‘我觉得陈希没有把王奈奈推下楼’,就不需要任何思考地判她无罪,”似乎是怕自己说话说重了,齐思钧又放轻了声音加上一句,“九洲,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

 

唐九洲着急把齐思钧留下来的话没有说完,随着耳边叩玻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人同时转头,一张过分白皙的脸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外面,还把手机举在耳边。与此同时,唐九洲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来电提醒:哥。

 

齐思钧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06

 

“所以说,蒲熠星就是那个大学生的哥哥?”郭文韬咂舌,“……我就说你私联警察吧。”

 

齐思钧就很心累:“第一,是他弟弟先把我拖走的,我不知道他是九洲的哥哥。第二,我不知道九洲的哥哥是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逮他弟弟。第三,要怪罪下来,也是他警察的错,我又不用背处分。”

 

周峻纬把自动铅笔在指尖都转出花了,听齐思钧讲了一上午的话,自己的稿子倒是一个字没写,“怎么就不是你的错了?你把人弟弟都拐走了还不许人家对你黑脸啊?……又是吃午饭又是看电影的,这是在追别人呢……”

 

“周峻纬,你神了,”齐思钧吓得不轻,转过去趴在椅背上,眼睛有平时两倍大,“……真不是我妖魔化心理学,我觉得是你妖魔了。你怎么知道我约了他午饭,还要看电影?”

 

周峻纬:……

 

周峻纬没好气地说:“你桌上压着的两张电影票难道是给我的吗?你日历上写着午饭还画了个丑不拉几的爱心,难道约的是文韬吗?”

 

郭文韬从办公桌后比了个高高的大拇指:“齐律师的效率很行!”

 

本来坦坦荡荡、没那种心思的齐思钧突然被这两个人整得整颗心都有点燥,他赶紧端起他的保温瓶,喝了口热水泡红枣枸杞党参压惊。

 

……等等,我应该有那种心思吧。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吧,他的提议还不错,”齐思钧佯装淡定地说,“我可能以后准备资料、见见人什么的,得带上这小孩了。”

 

在旁边整理法典的邵明明皱了皱鼻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助理之位不保:“……咦惹。”

 

周峻纬挑眉:“咦惹。”

 

郭文韬紧随其后:“咦惹。”

 

齐思钧:……?

 

齐思钧:“又怎么了?我最近怎么这么不受欢迎?”

 

 

 

 

 

 

 

 

 

 

 

 

07 

 

那天在雪糕店,其实唐九洲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蒲熠星拐走了。——这一点,齐思钧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同时发现他哥站在外面和自己手机响了以后,唐九洲突然整个人就怂了,尴尬地干笑着,飞快收拾好双肩包,向齐思钧鞠躬小声道别后就飞奔出去。

 

齐思钧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位置就空了。他叼着勺子转头,蒲熠星正冷着脸看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稀奇,稀奇,弟弟这么可爱,哥哥却像个白无常。

 

齐思钧冲蒲熠星和善一笑,不慎意外收获一枚白眼。

 

虽然在路上的时候唐九洲就拍着胸脯说这是他请客,但因为被中途杀出的蒲熠星带出去教训了,所以最后还是齐思钧买的单。那老板过来结账时还把齐思钧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眼神古怪。

 

齐思钧倒是笑得客客气气:“……老板,请问一共多少……”

 

“呵。”

 

“……?”突如其来的冷笑。齐思钧摸向钱包的手都顿住了。

 

“他没带过别人来,”老板笑得莫名其妙,“……你不知道,从小到大,除了外面站的他哥哥,九洲从来没有带过第二个人来。”

 

“我一直以为,他第一个带来的人会是即将嫁给他的女孩。”老板手里拿着单子,眼睛没有看齐思钧,“……看来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什么?

 

齐思钧怔住了。

 

就跟做梦一样,狂奔一场,在冰凉的甜点中交握手。——然后有人告诉你,虽然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你们的故事,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写下来了。

 

看着正在抱着蒲熠星胳膊撒娇的唐九洲,马克思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忠实拥护者齐思钧律师忽然有种冲动,——他想翻开这本上帝的书,看看他和那个小兔子究竟有怎样的未来。

 

是不是吃完了甜点心情太好了?

 

——齐思钧竟然在期许。

 

 

 

 

 

 

 

 

 

 

 

 

 

 

 

 

 

 

 

08

 

“每个人都有那种……对自己来说很特别的陌生人吧,”几天后前往学校的公车上,唐九洲亲口打碎了齐思钧心里那份不为人知的期许,“我其实……在……嗯……电视上见过你,挺帅的。”

 

“喜欢我吗?”齐思钧眉眼弯弯,侧过头冲他笑。

 

“喜欢……是、是像偶像一样,”唐九洲的耳朵尖红了红,有些躲闪地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牛仔裤破洞,“……其实、其实我哥他挺不喜欢律师的,但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律师,肯定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齐思钧盯着他通红的脸颊,笑着追问道。唐九洲支支吾吾了半晌,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天啊,平时怎么就妙语连珠,今天怎么就结巴了。按理说不应该啊。齐思钧长相是温和那挂的,气质也是温温柔柔,文质彬彬,没什么侵略性,按理说自己不应该紧张的嘛。唐九洲怨自己不争气,纠结到抓裤腿,心里郁闷。

 

“因为……因为……”又开始结巴。

 

耳朵尖红红的小兔子太可爱,齐思钧没忍住,轻笑出声。

 

“因为别的律师只需要镜像,而你坚持真相。”

 

唐九洲终于把话说完整了,但是也把齐思钧给说愣了。

 

 

 

 

 

 

 

 

 

 

 

09

 

齐思钧自从那天被告知自己是唐九洲从小到大唯一带进过雪糕店的人后,就陷入了一个自我思考的怪圈,——“我对那个小孩来说,到底有哪里是特别的?”

 

郭文韬说,你放过那个镜子吧,你这不叫自我思考,叫自恋。刚刚从学校调查完回来的齐思钧心情大好,没有理会郭文韬的话,甚至给他点了一份炸鸡慰劳他瘦弱但一拳五百的身子。

 

齐思钧这趟出去,不仅掌握了锁定真正凶手的关键性证据,而且还跟小朋友一起吃了饭,可谓爱情事业两丰收。

 

“有什么不一样?”周峻纬上上下下把齐思钧扫视了一遍,“……人家小朋友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齐思钧就很想马上就解雇周峻纬,但是他不能。作为律师楼里唯一的已婚男人,现在春心萌动的齐思钧非常需要周峻纬。

 

“弟弟,”齐思钧认真地拦住了周峻纬准备拐进茶水间的路,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灿烂,温声细语,“……我现在郑重决定,那只小兔子我非要不可了。你……帮哥哥追到人,你要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周峻纬懵了,看向齐思钧的目光写满了“这位阔绰的大哥你谁啊”。

 

“韬,你听见老齐刚刚说什么了吗?”周峻纬强行一脸平静地转过头看郭文韬,“……他说他现在才决定追人家小朋友。”

 

郭文韬也懵了:“……那我这个星期吃的那些介于人类食品与传统畜禽饲料之间的高档动物食品是什么?”

 

周峻纬:“……你说人话。”

 

郭文韬:“好,是狗粮。”

 

周峻纬:“……”

 

 

 

 

 

 

 

 

 

10

 

齐思钧的追小朋友之路道阻且长,最大障碍就是小朋友有个绝世弟控的哥哥,而且好巧不巧还是他目前负责的案子的办案刑警。蒲熠星、蒲熠星……这个名字很耳熟嘛。

 

齐思钧的脱单之路始于和唐九洲一同前往陈希所在的高中调查之后,却心动于雪糕店前的离别。

 

故意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付款的齐思钧在推开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这兄弟俩竟然还没走。蒲熠星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唐九洲挽着他臂弯蹦蹦跳跳,好声好气地哄着,见他出来眼睛一亮,甩开蒲熠星跑了过来。

 

齐思钧唇角勾起,结果他看见蒲熠星的脸又黑了。

 

“齐律师,我得走了,我哥不能跟你见面,”唐九洲在他面前,头发被风掀得微微凌乱,语速很快地说着,“但是、但是如果你想要去陈希的高中看看的话可以叫上我!我是那里毕业的,我可以……”

 

“九洲!”蒲熠星又唤他。

 

“好好好好好好嘛……马上来……”唐九洲五官都垮了下来,不敢再停留,跑回去挽着蒲熠星的手臂,乖得像只小奶狗。

 

齐思钧说了声“再见”,冲着他的背影挥手。唐九洲被蒲熠星半拖半拽,走着走着就回过头冲齐思钧笑,一口白牙灿烂极了。

 

“齐律师!——没有监控的话!——王奈奈不一定是从天台摔下来的啊!——”

 

齐思钧的手停滞在空气中,眼看着唐九洲的脖子瞬间被蒲熠星卡在了臂弯里,他软着声音求饶,又撒娇又卖萌——

 

齐思钧突然愣住了。

 

因为王奈奈是本案的被害人。

 

 

 

 

 

 

 

 

 

 

 

 

 

 

11

 

“哥……你别生气嘛……我找齐律师是为了陈希的事情……我也是想帮帮陈希嘛……”

 

蒲熠星回到家以后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无论唐九洲怎么哄都没有用。撒娇大法使了个遍却没有起效的唐九洲有些挫败,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后又给自己暗暗打气。

 

——案子要查,真相要明,陈希很坏,但她的清白要还给她。

 

其实唐九洲是可以理解蒲熠星的。

 

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刑警,蒲熠星时常对那些衣冠笔整却颠倒是非的律师们嗤之以鼻。这是因为他刚工作不久的时候,曾经经历过明明犯人板上钉钉,却因为律师的巧舌如簧让犯人逃脱法网的事情。

 

“律师这种职业嘛,他有他的特殊性,”蒲熠星给唐九洲加菜,慢慢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警察需要的是真相,而他只需要镜像。”

 

“律师,他只需要,让大家看到,他想让大家看到的东西。”蒲熠星一字一句地说。

 

唐九洲确实饿坏了,嘴里塞满了炖土豆就开口说道,“……哥,你以前肯定没有关注过齐律师。我跟你说,你看样子就知道,他绝对、绝对、绝对……和你以前认识的律师不一样。”

 

蒲熠星叹了口气,看起来是真无奈了:“……可以啊唐九洲,以貌取人是不是?”

 

唐九洲“嘿嘿”一笑,低头往嘴里塞了口白饭。

 

——其实还真不是,但是要说给蒲熠星听,他肯定又要问东问西啦。

 

 

 

 

 

 

 

 

 

 

 

 

 

12

 

第一次见到齐思钧的时候,唐九洲还在念高中。

 

那时候齐思钧也才刚刚出来工作,面相温柔,似乎天然就具有同理心,让人想亲近,因此在这需要人脉的环境显得游刃有余。可很少人知道,他年轻气盛,心有傲气,不甘心被大材小用,接的工作都是所谓的“大案”。

 

第一次小荷才露尖尖角,第二次我欲问鼎天下,敢问谁与争锋,而第三次,他却彻彻底底地输给了自己的傲气。——盲目地接下了践踏黑白底线的命案,直到走出法院以后,迎头砸来的臭鸡蛋才把沉浸在喜悦中的齐思钧砸懵了。

 

“我的女儿死得这么惨,你却让凶手逍遥法外……!你是人吗你!!!”那对苟延残喘的夫妻大声哭喊,凄然的言语像利刃骤然捅进齐思钧心里。

 

搞法律的,多了感性就不行。

 

一直在这种思想灌输下的齐思钧,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衡量“一名优秀的律师”的标准没有问题,但衡量“一名正常的人”的标准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偏差。

 

你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律师。法律它应当是维护权益的武器,而不应该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服务于当权者、掌财者。你明明已经知道事实,却偏偏为了那点财名去扭转它,是颠倒黑白,是羞辱人性。

 

当时邵明明和周峻纬都没有来到律师所,在齐思钧身边的只有郭文韬一个人。郭文韬惶恐地让悲痛欲绝的被害人家属不要激动,用力挡着蜂拥而上的记者,可没有办法挡住雷霆般劈进齐思钧心里的闪光灯。

 

“文韬,文韬……”

 

郭文韬的手臂看上去瘦弱却很有劲,能接近齐思钧的人寥寥无几。他隐约听见齐思钧在说话,但是没有听清,于是吼了句:“什么?!——”

 

齐思钧的额发上挂着鸡蛋清,衣领上落了破碎的鸡蛋壳,可是他深吸了口气,缓慢地说道,“……我说,你让开,让他们砸吧。”

 

郭文韬愣住了。

 

被人群推推搡搡了很久,他忽然放下手臂,默默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不远处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的警察一直冷眼地看着这个方向,直到和郭文韬无意中对视,他才吐了口烟圈,伸手把烟掐灭,转身离开。

 

郭文韬看着他冷冽的背影,僵硬地走向了广场的一角,站在一个校服少年的身边。远远望去,他们似乎有一段短暂的交谈。

 

——那是唐九洲。

 

其实那天,除了匆匆一眼的郭文韬,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唐九洲就站在广场的角落里。

 

宽大臃肿的校服,雪白的运动鞋,他汗流浃背,头发黏着额头,普通高中生的模样。一只手还抱着篮球,另一只手从衣袖里钻出来捧着奶茶。唐九洲猛吸一口,腮帮子里塞满了珍珠和芋圆。他慢慢咀嚼着,眼神落在汹涌人群中挺拔却脆弱的身影处。

 

那天是唐九洲的生日。

 

他早早和同学们告了别,篮球也没打,就开开心心地想着去接了哥哥一起回家庆祝生日。但是出了学校以后一打电话,蒲熠星说自己在区法院。唐九洲边“嗯嗯哦哦”地应,边钻进了出租车。

 

他在法院外的广场等了很久,身上的汗都快晾干了,没有见到蒲熠星,却见到了蜂拥而上的记者团和被包围在中间的齐思钧和郭文韬。起初是他们两个人,一个沉静无言,一个慌乱不堪,最后只剩一个人,站在凌乱的闪光灯中,甚至不能睁开眼。

 

唐九洲咬着吸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孤零零站着,眼睁睁看了二十多分钟,却越来越觉得心里发闷,逐渐连奶茶都喝不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人海中,那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被各种鸡蛋、番茄、烂菜一通乱砸,可仿佛什么惊涛骇浪都骇不动他。

 

就像风雨中花园里的最后一朵花,他在孤独而心甘情愿地承受着一切恶果。他害怕着,却绝望地逼着自己面对。唐九洲想。

 

他到底是谁?他做了什么?他又在承受什么?

 

“走了。”蒲熠星双手插在口袋里,从远处走来。他眉眼间有乌云,明显心情不好,但是又不愿意把气撒给唐九洲的样子。

 

唐九洲从齐思钧那里收回视线,皱了皱鼻子:“哥,你身上烟味好重啊。”蒲熠星一怔,举起手臂闻了闻,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抱歉。”

 

唐九洲显然没有真的嫌弃心情不好就会猛抽烟的蒲熠星,他随意“哦”了一声,问道,“你认识那个人吗?”蒲熠星顺着唐九洲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是齐思钧。

 

蒲熠星眉心一皱,冷哼了一声:“不认识,走了。”说罢径直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却发现唐九洲半天没有跟上来。

 

“九洲?”

 

唐九洲愣愣地扭过头,额发压着眉毛,眼睛里有些淡而细碎的光芒,似乎是同情,又或者是悲伤,蒲熠星没看清,一下子也说不上来。他虽然人还站在那里,可不知道为何,蒲熠星觉得他的灵魂已经朝另一个方向飘去。

 

“那个人……是律师吗?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好问题。蒲熠星感觉自己有点被气笑了。我希望他这辈子也别想走出来。

 

“他需要一个人拉他一把。”唐九洲喝了口奶茶,又把眼神飘了回去,补了一句,“……我觉得他会哭的。”

 

可能混着鸡蛋清和其他脏物,他的眼泪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看清。就像没有人相信,前一秒还在法庭上妙语连珠的年轻律师,这一刻却因为被害人家属绝望的哭喊,心中充满了悔恨。或许他曾经被金钱与名利蒙蔽了双眼,明知镜像是万丈深渊也非要去做。但是当齐思钧从狂热中清醒后,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毁了一个人,一个家庭,一种正确的社会信仰。

 

齐思钧想过要逃,想过拨开记者,丢下郭文韬,想要自己跑掉。但是他发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逃出来。他的噩梦会在夜深人静时执着地追问他的良心,到底如果才能为死去的女孩赎罪。

 

那个热闹的法院广场,对齐思钧来说,永远意味着荒凉。

 

不知道为什么……唐九洲咬了咬吸管,他希望,有一个人能牵着他的手,把他从那里面拉出来。继续走下去也好,给他一个拥抱也好,他希望他能从恶果中挣脱,离开那喧嚣的人群。

 

唐九洲跟着蒲熠星钻进了出租车,但他的眼睛一直隔着车窗玻璃,紧紧注视着齐思钧。

 

那天是他的生日,或许每一句话,都会变成能够实现的愿望。

 

 

 

 

 

 

 

 

 

 

 

13

 

当同学聚会遇到陈瑜的时候,唐九洲才知道陈希出事了。

 

他和陈瑜是发小,左邻右里,一起长大的。陈瑜是个品学兼优,性格温婉甚至有些内向的女孩,而唐九洲是个不折不扣的顽皮小子,整天咋咋呼呼,跟女孩子很少说上话那种。因此在两人高中毕业以后,就很少联系了,仅仅保持给对方朋友圈点个赞的关系。

 

陈希和陈瑜的父亲后来做生意,赚了很多钱,可是念旧,一直住在旧房子里没有搬。陈希是陈瑜的妹妹,小时候也跟唐九洲他们一块儿玩过,次数不多。因为年龄差的缘故,蒲熠星和陈希已经不熟了,没见过几面,仅仅是在饭桌上听母亲说过,——陈希这姑娘一点都不像姐姐乖巧,顽劣不堪,无可救药。

 

最严重的是这姑娘总在学校欺负人,一会儿撕别人作业本,一会儿偷偷往凳子上倒番茄酱。一开始大家都告状,后来发现老师根本治不了陈希。每次被老师发现了,陈希极其嚣张地说着家里有钱,吹鼻子瞪眼地对老师进行人格侮辱。其实陈家人都很无奈,但一来小女儿从小受宠,二来真的拿她没有办法,所有的欺凌事件,就不了了之了。

 

关于这些事情,唐九洲偶尔会附和母亲的话,说陈希今天又怎么怎么了,但蒲熠星一般埋头吃饭,是不会很认真听这些社区八卦新闻的,以至于他接到案子以后很久才想起这个叫陈希的女孩就住在他们家隔壁。

 

而不久之后,他也想起了齐思钧这个名字,和那一起在他心中的冤案。

 

那天蒲熠星的警察证没找到,给唐九洲打电话想问问他看见没有,没接,再打,还是没接。他握着手机站在树底下,静静地抽掉了一整根烟,给石凯发了简讯问唐九洲怎么回事。半个钟后,蒲熠星收到回复,石凯说他今天跑银桦路去了。

 

蒲熠星一想,哦,银桦路,那应该是去雪糕店了。可是当他走到雪糕店的落地玻璃前,看到的却是唐九洲和对面笑容温和又虚伪的齐思钧。他用力敲了两声玻璃,把唐九洲敲出来了。他冷眼看着齐思钧,那人冲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虚、伪。

 

蒲熠星冷哼一声,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

 

唐九洲此时已经急匆匆地跑到自己身边了:“哥……你怎么来了……”

 

“你来见谁?”蒲熠星直接开门见山,把唐九洲唬得愣了一下。“就是陈希的律师嘛……”他不敢撒谎,“我不是跟你说,我觉得王奈奈死得蹊跷,可能不是陈希……”

 

“这是你该管的吗?”蒲熠星觉得自己这个火蹭蹭地往上冒,烧得他有点发晕,“……你是警察吗?”

 

唐九洲张了张嘴,没做声。

 

“别见他,”蒲熠星头疼,“你以后都别见他。”

 

唐九洲鼓了鼓腮帮子,说:“那不可能,我答应陈瑜了,就算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也会把这件事查到底的。我得和齐律师一起去把陈希救出来。”“行,”蒲熠星点头,“你不信哥哥,信一个伪君子。”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唐九洲拉住转身就要走的蒲熠星,“我只是、我只是想相信真相。如果这一次,我们才是镜像,那陈希就完了。”

 

“从她把人推下天台的时候,她就已经完了。”

 

“不是的,是当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当法官宣判的时候,她才真的完了。”唐九洲死死拽住蒲熠星的袖子,坚定地说,“……哥,我真的没有胡闹,我有相信陈希的理由。”

 

 

 

 

 

 

 

 

14

 

陈瑜说,陈希在学校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一直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喝掉了五杯啤酒,脸色苍白,眼神羞愧躲闪。唐九洲用牙齿咬了咬杯沿,边听边翻阅着陈瑜手机里陈希的照片。

 

姐妹俩分别承袭父母美貌。陈瑜温婉大气,陈希明艳妖冶,眉眼间刻着不可一世的嚣张和傲气。以唐九洲对女性容貌的形容词词库,只能肤浅地蹦出“有点凶”三个字。

 

案发那天,正巧是学校的艺术节,大家都零零散散地出没在教学楼附近。灾祸横生,“砰”一声巨响后,在今天失踪了很久都没有出现的王奈奈就摔在了几个自拍的女生身后。她还穿着校服短裙,粘稠的血从她身下慢慢染开。几个女生回过头,吓得失神尖叫。

 

其中一个人无意中抬头,发现陈希正趴在天台上惊惧地往下望着。

 

“陈希!——是陈希!——她杀人了!——”

 

“所以她们只看到了陈希在天台,却没有看见王奈奈摔下来?”唐九洲有些不忍心看那个女孩的死状,飞速把图片划了过去。

 

陈瑜叹了口气。

 

她说,这些女孩最开始是这么说的。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发现就是陈希把王奈奈推下来的,只是当时被吓到,就不记得了,“可不是嘛!陈希可没少欺负王奈奈!校园暴力这么恐怖,她想弄死她也是有可能的!对,肯定是陈希!……她这个杀人犯!”

 

可是唐九洲却还在纠结一点。

 

王奈奈坠亡的地区是K中的监控死角,没有任何视频资料证明陈希把王奈奈推了下楼,只有几个人证说看到了这一切。而从女孩们最初的证词看,她们只是刚抬头发现陈希在上面,为什么就一口咬定了陈希“杀人”?

 

“法医能证明王奈奈是从天台摔下来,而不是别的楼层吗?”唐九洲推了推眼镜,问道。陈瑜说:“坠亡高度是差不多。”

 

唐九洲喝了口啤酒,抿抿嘴,“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从别的楼层掉下来的,——如果那些楼层有别的人?”

 

他后来听蒲熠星和同事在阳台打电话,说,陈希的律师现在可能只能打过失杀人了。蒲熠星抽着烟,苦中作乐般笑,可是坐在沙发上听了全程的唐九洲当真了。

 

他对K中的监控熟悉。

 

他对陈希熟悉。

 

所以他想赌一次,——努力地,赌一次。

 

 

 

 

 

 

 

 

 

 

15

 

“那可真的是豪赌啊。”周峻纬感叹。

 

“可是他赌赢了,”齐思钧得意极了,周峻纬觉得他的狐狸尾巴都要藏不住了,“他不仅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他还收获了一个男朋友。”

 

郭文韬觉得齐思钧这个样子不行,于是一盆冷水给他浇回现实:“……他没有,他顶多收获了一个痴汉,因为你在一个小时之前才跟我们宣布你要追别人小朋友,人家没有千里耳,他听不到。”

 

“来,老齐,你告诉文韬,你明天要跟小朋友去看什么电影?”周峻纬忍不住了。

 

“男朋友。”齐思钧纠正。

 

周峻纬:……

 

“好吧,是《烈日灼心》,有什么问题吗?”齐思钧见周峻纬忽然看着他不说话,一脸嫌弃的信息样子,顿觉不妙。

 

郭文韬的表情也不太妙:“……你可真让人灼心。”

 

齐思钧:……?我又怎么了我?

 

 

 

 

 

 

 

 

 

 

16

 

杀害王奈奈的凶手,在不久以后自首了。

 

对,自首了。

 

虽然唐九洲把王奈奈身侧多余的衣片、天台下一层楼窗边的纺织物质、还有监控里进出教室那个表情不正常的女孩连成了一条线,但是在他们没有采取下一步措施的时候,她自首了。

 

那天唐九洲背着双肩包,穿着K中校服,像个充满活力的高中生一样在偌大校园中蹦蹦跶跶。染成深棕色的头发在太阳下显得毛茸茸,活脱脱一只可爱的小栗子。齐思钧就跟在他后面,看他手里拿着笔记本,来来回回地跑动,偶尔拉着几个学弟学妹聊天。如果不是K中不让染发,唐九洲完全可以混迹在学生里。

 

与当初见面时觉得天真单纯的小孩不一样了,现在的唐九洲在齐思钧眼里,知人性而明事理,能够跳出刻板印象和惯性思维的怪圈,奔跑在追逐真相的前线。

 

对于齐思钧和唐九洲来说,他们都成为了彼此特别的人。

 

……

 

“我叫江落,”女孩失魂落魄地坐在蒲熠星的对面,“……王奈奈是我失手推下去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为难陈希了……”

 

蒲熠星看着眼前这位抖成糠筛的女孩,清秀漂亮,资料上写着她是全校第一的优等生。其实当时,江落就在天台的下一层楼,就在陈希的下方。王奈奈坠亡后,她也下意识地探头去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楼下的同学们只看到了陈希,没有看见她。

 

或许是看见了,但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校霸陈希才是凶手,跟优等生江落毫无关系。自我催眠久了,也就把这段本该存在的记忆,从自己的大脑中洗掉了。

 

蒲熠星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江落怔了怔,抓着膝盖上短裙的边缘,“为什么把王奈奈推下去吗?”

 

齐思钧站在外面,摇了摇头。他知道蒲熠星想问的,一定不是这个。

 

“我是问,为什么自首?”蒲熠星却说,语气平淡又深沉,“江落,不管你做了什么,曾经犯了什么错,但是至少这一刻,你很勇敢。”

 

江落愣住了。

 

几秒后她猛地低下头,先是很压抑地低声啜泣,然后终于憋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蒲熠星沉默不语,听着江落哭得惨烈,哭得悲切,却又哭得畅快淋漓。

 

齐思钧,这次好像,是你对了。

 

不,应当是,九洲对了。

 

 

 

 

 

 

 

 

 

 

17

 

那一天正在打手游的唐九洲突然收到了一条置顶消息,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忽略弹来的消息,关掉游戏,打开了聊天界面。

 

[小齐哥:先讲一个好消息,那个女孩自首了,陈希没事了。]

 

唐九洲乐了,当场跳了起来,冲到客厅去扑在正在看电视的母亲身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差点谋杀了亲妈,但唐九洲笑得嘴都合不拢,眼睛都快不见了。

 

[小齐哥:还有一个好消息。]

 

[小齐哥:明天是周末,我们有时间进行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了。]

 

[小齐哥:《烈日灼心》不够好,我们的生活才是最精彩的电影。]

 

“妈,我疯了。”唐九洲仰躺在沙发上,手机放在胸膛上,双手合十。

 

母亲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确实,看出来了……不过,不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以是可以,”唐九洲坐直了身子,“不过你得拦住我哥,我怕他一气之下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妈!!!——我喜欢的人在追我!!!——”

 

蒲熠星在审讯室,远程打了个喷嚏。

 

啧,难顶。

 

 

 

 

 

 

 

 

 

18

 

我很喜欢法律。我认为法律是人类发明过的最好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人吗?在我眼里,人是神性和动物性的总和。就是它有你想象不到的好,更有你想象不到的恶,没有对错,这就是人。所以说,法律特别可爱。它不管你能好到哪儿,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儿。它清楚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点脏事儿,想想可以,但做出来不行。

 

——《烈日灼心》

 

虽然周峻纬和郭文韬都对齐思钧请唐九洲看这种电影嗤之以鼻,但并不意外,齐律师和他的小朋友都挺喜欢的。

 

因为他们在现实中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也因为在电影散场的黑暗中,齐思钧偷偷亲了唐九洲的脸颊。

 

 

 

 

 

 

 

19

 

“虽然从那以后的每一次选择我都对了,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承认。”齐思钧递给蒲熠星一根烟,说道,“我明明知道真相是什么,却刻意狡辩,让镜像获胜。我赢得问心有愧,是我的错。”

 

蒲熠星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厨房里不准抽烟。”

 

齐思钧从容地收起烟,“……你放心吧,九洲就算不住宿舍和我住一起,我也会让他过得比在家还舒服。我年纪比他大,理应照顾他。我既是恋人,但同时也是哥哥。请你放心好了。”

 

……好你个仙人板板!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弟弟就要变成别人的弟弟了,蒲熠星就想抄起锅铲往齐思钧脑门上来一下,犯下那个无可挽回的错误。

 

“哥,你们在干嘛呢?”唐九洲趴在门框上,笑眯眯地探头进来。

 

“齐律师说热,我给他扇风。”蒲熠星面无表情地挥动了几下锅铲。齐思钧温和一笑:“是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

 

但其实只有蒲熠星知道,齐思钧当时说的是:我们把那个案子重新翻出来吧。

 

 

 

 

 

 

 

 

 

 

 

20

 

后来齐思钧和唐九洲真的在一起了。

 

邵明明:“999999999999!”

 

郭文韬:“百年好合。”

 

周峻纬:“老齐谈恋爱了,视金钱如粪土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蒲熠星?

 

蒲熠星拒绝加入聊天室并哭着跑开了。

 

唐九洲觉得难顶,他越来越哄不好他哥了。不过齐思钧也不建议他去哄,反正“哥哥”这种生物的功能,他齐思钧也具备。

 

 

 

 

 

 

 

 

 

 

 

 

 

21

 

“九洲,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冲进来把我从人群中拉走?”

 

唐九洲嘴里塞满了薯片,从电脑前抬头,有点呆地推了推眼镜:“……啊?……哦……你说那个啊……就是单纯觉得,你被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围着,应该会害怕吧……”

 

齐思钧怔了怔,面上仍在笑:“我已经习惯啦,我那时候就低头数着转头,然后想,今早葱油饼可真咸啊……”

 

“可是,”唐九洲犹豫着开口,“如果轻易就被我这样的陌生人拉走了,说明还是很害怕、很不情愿站在那样的暴风眼中吧。”

 

齐思钧的笑僵住了。

 

藏在脏物下的眼泪,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看到?

 

“现在不怕了,”他捉住唐九洲的手,细密的吻落在他的手指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勇敢又聪敏的小朋友,“……我现在不怕了。”

 

 

 

 

 

 

 

 

 

22

 

唐九洲没有想到,保护了花园里最后一朵花的人,居然是当年许下这个愿望的自己。

 

但值得高兴的是,他的愿望实现了。

 

 

 

 

 

 

 

 

 

 

 

 

FIN

那么就祝粥粥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吧!!!生日快乐!!!

罗里吧嗦写了好长啊……我废话真的好多。

所有来自明侦/名学的梗,你们明白就好。

而且它可能还会有后续,毕竟蒲哥跟齐律师他们中间有个坎它没过去(。)这个冤案我倒想翻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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